二甲双胍与阿卡波糖

失乐园

*《AKASHIC OF MUSSOLIER》里忘记放出的稿。


【PC简介】

HO1:埃里克·威廉姆斯

HO2:安东尼·奈特

HO3:提摩西·布莱克


关于弥安与HO1的故事,内含大量剧透。可以接受的话请。


所以难道只有我一个从一开始看到立绘就高呼太好了准备拿舌头去舔到最后却硬生生跑出了真·父慈子孝的结局吗。


——


“寥寥几句,讲过了你一生的故事。”

 

1.

 

如果能够早一些遇见就好了。

 

最后的最后,埃里克稍微这样想过。

 

当一切故事都已尘埃落定,停泊已久的诺亚方舟也终于即将起航。黑发的少年坐在窗边,悠哉悠哉的撑着脸颊,远远的望向港口处熙熙攘攘的人群。

 

这里本来是一座纪念馆,其中陈列着大盗弗西斯的生平,如今却变成了他的房间。人偶们依旧伫立在角落,温和的注视着来访者——或许这就是其他人不愿意住在这里的原因了。

 

埃里克叹了口气,有一下没一下的搅动着面前的咖啡。

 

在那一段尚且风平浪静的日子里,即使后来总是一副苦大仇深模样的安德烈,当时最大的烦恼也不过是在过度熬夜之后不慎打翻了放在旁边的几瓶汽水,然后一脸茫然的看着他们辛苦许久才写成的论文当场报废,并且顺利的为自己赢得了来自提摩西的一顿暴打。

 

相当无忧无虑的时光。

 

这么想着,少年人轻轻阖上了眼眸。

 

……如果能够早一点遇见的话,那就好了。

 

那几页泛黄的羊皮纸早就已经被他们随手扔进了火中烧掉,所有谜题在被人解开之后就会理所当然的变得一文不值,即便是神旨亦是如此。

 

火舌轻柔的舔吻着纸页,逐渐将其吞没殆尽。他们当中唯一的女孩自却忽然猎奇心起,支使安德烈去随意折了一根还算笔直的木枝,开始胡乱拨弄起燃尽的纸灰,如同拨弄着一摊焦骨。人的生命直到最后也不过是一捧灰的重量,风一吹就散了。

 

即使埃里克已经下意识的退远了一些,却依然猝不及防的被扑面而来的烟尘呛了一口,蹲在地上撕心裂肺的咳嗽起来。提摩西不无歉意的吐了吐舌,顺手将木枝折成两段,一同丢进了火中。

 

金发的少女自告奋勇,扶着他去找到阿妮丝院长。因此也被其他人知晓,随后又是好一通说教。

 

而在回到宿舍以后,少年人本应空荡荡的桌上便多出了一碗热气腾腾的米汤。

 

埃里克敛着眼眸,端起来冰冷的水壶,一股脑的浇进了窗台上的白百合中,又从口袋里取出了玻璃瓶,看也不看的倒出药片含进口中,就着汤水咽进腹里。

 

熨烫的感觉一路向下,从舌尖处蔓延到四肢百骸,让他不由得呛咳了几声,然后小声抱怨起药的苦涩。似乎只要这样,就能假装自己从来都没有发觉那个宿舍门外、一瘸一拐着离开的身影。

 

……如果从来没有遇见的话,那就好了。

 

“好久不见,威廉姆斯!”

 

耳畔传来少女的声音,元气十足,将他从发散的思维之中拉回现实。埃里克循声望去,不出意外的看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阔别几日,提摩西依旧登着那一双足有八公分高的长筒靴,头上却多出来一顶弗西斯同款的海盗帽。好一副英姿飒爽模样。她站在那里,正在远远的向他招手。

 

他们一起经历了那么多、那么多,却唯独她一人的眼眸一如既往,仍旧那样的清澈、明亮。好似无论苦难如何不堪的倾覆而下,也无法将她的肩膀彻底压垮。

 

——分明是那么单薄的一个人。

 

埃里克也笑起来,然后招呼她过来坐坐。

 

提摩西也不客气,长腿一迈就穿过了人群。她先是装模作样的敲了敲门,然后在他的身旁坐下,顺手就将他的咖啡拿过来灌了一口,又一次被那苦涩的味道冲的直吐舌头。

 

“不习惯的话,不用勉强的。”

 

埃里克笑吟吟的递过去糖果,是粉红的草莓味道。落日的余晖透过舷窗,映照在少女的眼底,漾开来大片大片动人的水红。

 

于是他又陷入回想,连同那段已经被埋葬的时光。

 

他叫埃里克,埃里克·威廉姆斯,出生在这个人不杰地不灵的偏远渔村当中。父亲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渔民,母亲也温柔良善,却早早就在“摄影师”的手下横死当场。他们的眼珠被人取走,面容就在很短的时间里破败到了无法辨别的程度,最后被草草结案的警察拖走,与干瘪在街头巷尾的流浪汉们埋在一处。

 

那年的他只有六岁,却已经失去了一切。被所有人都无视的孩子当然没有被警察们送往圣心慈佑院的好运气,随后流落到了外城区。

 

他是稚嫩无比的雏鸟,却过早的就被世事无常拽出了遮风避雨的巢。一个人挣扎着过、一个人努力的活,最终被坡脚的神父捡回了家,悉心照顾到如今。

 

外城区的天空终于放晴了,不再是阴沉沉的模样。病痛的折磨却让他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快要失去了。昏昏沉沉之间,他却唯一一次看到了神父的泪水。

 

——仿佛有什么东西化为了沉重的锁链,将这个可怜的男人死死束缚在了原地。

 

那时候的弥安尚且青涩,面容也显得僵硬了。他小心翼翼的注视着埃里克的模样,稍微瑟缩起肩膀。分明是恐惧的模样,却又如同枯萎的花朵终于迎来了朝露的垂青,陡然展现出了无与伦比的生机与活力。

 

像是终于能够松一口气。

 

但有时命运就是这么反复无常的东西,总能在人们以为自己即将要熬出头的时候,用突如其来的一巴掌将人拍回到现实的泥沼之中,想躲都来不及。

 

或许是因为雏鸟情节,又或许是该死的吊桥效应,再加上这具已经被外城区的生活磋磨到病弱不堪的身体,埃里克的宿舍并不与学院当中的其他同学安排在一处,而是与弥安的房间相邻。

 

从那以后,少年人每天都要路过几次父母从未瞑目的眼眸,在他们的注视之下笑容开朗,将水火不容仇人当做了命中注定的天启,为他奉上自己最为真挚的感情。

 

而当他终于闯进了海伯的房间、揭开尘封已久的真相以后,无与伦比的天灾却已经在不远的将来虎视眈眈。

 

他却不能任性,甚至连哭泣也不被允许。

 

过往的余烬纷纷扬扬,携来跗骨蚀髓的疼痛。少年却只能继续前行,将眼泪与火一同烧干。

 

他轻轻说道。

 

“还真是傻得可以。”

 

和煦的阳光透过层云,映得人打从心底都觉得暖融融的。在这个难得宁静的午后,安德烈仍旧在强忍着晕船带来的不适,扑在桌上奋笔疾书。

 

不远处的西蒙正襟危坐,似乎是在教导怯生生的顾蕾娜识字。

 

他与提摩西吵吵闹闹的走来,安德烈却迟了一拍才反应过来。少年人的眼下一片乌青,似乎已经很久都没有好好休息过了——但是按照西蒙的说法,想要成为一名合格的继承人,他今后要面对的东西还有更多、更多。

 

一桩桩一件件,纷至沓来,着实让少年吃足了苦头。

 

安德烈:要不跑路吧.jpg

 

他们四目相对,一切尽在不言之中。好像达成了怎样的共识一般,埃里克十分自然的走了过去,伸手接过了安德烈递来的一叠稿纸,也开始思索起了那些晦涩难懂的题目。

 

提摩西对这些东西没什么兴趣,拉开椅子大大咧咧的一座,包揽了桌上的全部甜品。随后,一只脸颊鼓鼓囊囊的仓鼠就闪亮登场了。

 

此时,多掌握一门外语的好处就体现了出来。在成功解开了羊皮纸上更加艰涩的预言以后,这些让人眼花缭乱的题目在埃里克看来简直一目了然。齐心协力之下,安德烈仅仅花费了三分之一的时间就圆满完成了任务。

 

可是就在他们放下笔,准备彼此心照不宣的击掌庆祝是,不知何时便已经站在了二人身后的西蒙带着和善的笑容,一人送出了一个新鲜出炉的爆栗。

 

提摩西笑的幸灾乐祸,埃里克也婊的浑然天成。他无视了自己除了加上鞋跟的提摩西以外全场最高的身形,凭借一张好脸摆出来病西子的模样,换到不知世事险恶的顾蕾娜一阵怜爱的痛痛飞走。无人关注的安德烈倒在了他的好兄弟身上,面色苍白,积累已久的不适终于找到了突破口,呜呕一声吐了个昏天黑地。

 

埃里克:“……”

 

西蒙:“……”

 

提摩西:“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于是又是一阵兵荒马乱。

 

随后西蒙回房间换衣服,提摩西半哄半骗着带顾蕾娜离开,看来阿妮丝院长又要增加不必要的工作量了。安德烈奄奄一息的躺在沙发上,看上去仿佛下一秒就会当场去世的模样。

 

而在埃里克一边无奈的摇头,一边找出抹布,准备处理一下满是狼藉的地面时,身后却传来了少年人微弱的声音。

 

还未出口就被海风卷走,如同新雪落下时便已消失不见。

 

埃里克骤然回过头去,安德烈却依然倒在远处,甚至连眼皮都懒得掀一下。仿佛刚才说话的人并不是他一样。

 

他说。

 

“摄影师的审判结果已经定下了。”

 

埃里克垂下眼帘,没有说话,一会又回过身去,继续擦拭起了地面上的污渍。

 

——然后,他迎来了长达二十年的别离。

 

2.

 

“阿妮丝院长。”

 

她听到埃里克这么称呼道。

 

又是一年盛夏,年轻的修女初来乍到,所见的一切都是崭新的模样,也不免陷入了无依无靠的恐慌。于是她听从了恩人的安排,在一段井然有序的安排之后,顺利成为了麓西大教堂的一员。

 

人来人往的站台当中,黑发的主任司铎亲自迎接了她。当初的少年经历过岁月的沉淀以后,已经足够独当一面。他自我介绍为埃里克,埃里克·威廉姆斯,姓氏的发音咬的郑重。即使她已经从救命恩人的口中听到过许多次这个名字,仍旧不由自主的挺直了脊背,也认真的点了点头。

 

询问过几句友人的近况以后,他们一同乘上了马车,穿行在熙熙攘攘的接到之中。目的地却并不是即将任职的麓西大教堂,而是坐落一旁的圣勃伦诺神学院。

 

那位温和的夫人循声看来,在见到埃里克的面容之后才终于放心。注意到她在一旁紧张的绞起了手指,也对她安抚的笑笑,递过来一把黄铜制成的钥匙。

 

埃里克接过钥匙,向阿妮丝道谢,然后带着她往楼上走去。

 

四周的墙壁是悉心粉刷过的洁白,家具也只是零星的摆放着,看上去空旷极了。再搭配上一尘不染的大理石台阶,非但没有多少生活的气息,反而压抑的叫人喘不过气来。

 

实在令人难以置信,在圣勃伦诺神学院当中,竟然还有着这样的地方。

 

她亦步亦趋的跟在埃里克身后,有些好奇的环顾四周。即使在马车上已经听过了简短的解释,却不知为何,感觉自己接下来要拜访的其实不是仅次于海伯的虔诚信徒,倒像极了什么被囚禁在高塔上的公主。

 

只是在喊过了“莴苣、莴苣”以后,出现的并不是公主放下的长发,而是教母递来的钥匙罢了。

 

“不用紧张。”

 

似乎以为她听到了什么传闻,埃里克出声安抚,而后递过来几颗草莓味的糖果。甜滋滋的味道在口中融化开,确实让她感到轻松了一些。

 

少女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听到声音温文沉静,说这位二十年前的主任司铎其实是一个很好的人,不过仍在坚持他的苦修,才会住进了这样冷清的地方。

 

埃里克敲开了门。

 

和空旷苍白的大厅相比,出现在眼前的房间虽然依旧布置的简约,却显然更加令人心安。白发的男子坐在窗边,桌上摆了一束盛开的白百合花。他们拥有着相似的紫色眼眸,或许也曾经被苦难所湮没,如今却只余下一片安宁与祥和。

 

他合上书,轻轻开口。

 

“埃里克。”

 

黑发的主任司铎就走过去。

 

长发垂落,掩去了男人眼角的细纹,恍惚间置身于二十年前,他也依旧是那副稚真的模样。

 

“弥安。”

 

埃里克小声的唤道,手掌抚上男人的膝盖,关切的问。

 

“阴雨天时还会疼吗?”

 

弥安刚想摇头,忽然又咳嗽了两声,埃里克就为他拍了拍背——他曾经为这孩子的身体操碎了心,如今却换到他来担心自己了。

 

不过也难怪。

 

经历了二十年的牢狱以后,已经年过半百的弥安的身体状况几乎都要与刚被他捡到时的埃里克相同了。埃里克当然也心知肚明,于是移开目光,看向了正在门外踌躇不定的少女。

 

“她是提摩西和……救下的女孩。”

 

说到这里,埃里克稍微停顿了一下,似乎跳过了一个他们大都心知肚明的名字,继续说道:“……他们现在正在周游世界呢,过得很好。”

 

“我想让你见见她。”

 

与此同时,少女也在看着他们,怯生生的打量着眼前这位据说苦修游历了整整二十年的信徒,偶然对上视线的时候,就不好意思的露出个笑来。

 

然后弥安向她招招手,请求少女走近一些,好让自己看一看那条久未见过的玫瑰念珠。

 

少女听话的走了过来,琥珀色的眼眸清澈无比,映出来一线柔和的天光。埃里克仔细看了看她,似乎明白了为何一向不愿意多管闲事的提摩西会对她如此上心,以至于到即使不用弗西斯开口就已经主动安排好了一切的程度。而那副怯生生的模样,又像极了曾经的顾蕾娜,也难怪早已在继任岛主之前就假死脱身的安德烈——不,现在应该叫做安东尼了——也愿意帮她一把。

 

也许是对往昔的怀念吧。

 

埃里克敛起眼眸,回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与安东尼分别的时候。取回名姓的少年又毫不犹豫的扔开了荣华富贵,即使它们已经唾手可得,嚣张至极的将那些繁琐的事物都留给了西蒙头秃,美其名曰能者多劳、能者多劳。

 

西蒙:“?”

 

即便如此,这段阴差阳错经历的时光也依然在他身上留下了痕迹。

 

——如今的大学教授看上去确实变得沉稳了不少,喝醉时却还是喜欢唠唠叨叨。不过从抱怨生活不顺拐了个弯,开始大肆想几个单身狗炫耀起了家庭的美满、以及对于妻女的爱。

 

并且顺利的为自己再次赢得了来自提摩西的一顿暴打。

 

——或许还要再加上埃里克。

 

人在老去的时候就会喜欢回想过去,或许他也已经到了这个年纪了。四十三岁的埃里克这么想着,又温声交代了少女几句,就将人先打发回了教堂。反正已经嘱咐好其他修女来安排这些事宜了。

 

少女离开以后,弥安却似乎还在出神。于是埃里克眯起了眼眸,丝毫不在意自己的形象,就这么直接在地面上坐了下来,伏在了弥安的膝上,如同二十年前他的世界骤然崩塌时一样。

 

不一会,他的发顶就传来了相当轻柔的触感。

 

那双手变得粗粝了许多,却在顷刻挥散了所有的隔阂,那么温柔的模样,仿佛又回到了从前无忧无虑的时光。

 

他说。

 

“好久不见,埃里克。”

 

于是他阖上眼眸,就这么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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